张诩俯身抓起地上一根被撞断的半截路灯,到得手中却见握持着的已不是路灯,而是一截连着头的长颈鹿脖颈。
长颈鹿眨着苍蝇般的复眼,伸出蛔虫似的湿滑舌头紧紧缠绕在他的手臂上,然后舌头上倏然有花发芽绽放,“蛔虫”的每一节都开出一朵丝绦样的粉色花朵。
张诩对这些都视而不见,凭着直觉将“长颈鹿”投掷了出去。
轰的一声,半截路灯深深地扎进一台堵着站口的半截灰色废弃轿车,并带着车辆飞进了一片黑暗的地铁站。
张诩随后赶到,双足用力,如乳燕投林般,在那些堆砌的杂物没有坍塌堵住灰色车辆留下的空隙之前,一头扎进了黑洞洞的地铁站。
身在空中,张诩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双腿骨裂的声音。
通过神经传导过来的疼痛提醒着他那不是错觉,而他的右臂在他投出路灯后就由于脱臼垂了下去。
顾不上右臂的酸麻与双腿的疼痛,张诩在空中扭了个身,用左臂将背后的妹妹抓到身前搂进怀里。
“嘭!”
背脊撞到地面上又滑出老远,直到头磕在粗大的支撑柱上才停下。
张诩感觉了一下,万幸的是,头骨没碎,脊柱也没断。
昏暗的地铁站里漂浮着丝丝缕缕不停抽搐、发出嘶嚎的彩带,出口处已被掉落的杂物重新堵住,透进零星的七彩光芒,只不过这几束光芒也如同被风吹拂的丝带般不规则扭动着。
借着这几束光芒,张诩一蹬支撑柱,从一旁的无障碍通道滑到了下面一层。
“咔嚓!咔嚓!”
两条腿骨这次是真的折了,幸而幻觉正在减弱。
伏在胸前的妹妹额头滚烫,高烧还是没退,呼吸都变得似有似无,一双小手却将张诩的罩衣抓得紧紧的。
模糊看到不远处还有通往下面的无障碍通道时,张诩用完好的左臂一点一点挪着身体,向其靠近。
到了通道口,张诩头朝下往下爬着,越往下眼中的色彩,鼻端的味道,耳侧的声音就变得越淡、越小、越轻。
待到他终于爬到地下三层的地面上时,所见只有无尽的黑暗,不见一丝亮色;所闻只有憋闷的残败味道,不闻一缕沁香与恶臭。
确定逃过一劫的张诩长出了一口气,可污染带来的幻觉刚去,双腿、右臂的疼痛,与全身上下如万蚁噬身般的酸痒,如潮水般猛地涌了上来。
“嘶~呃~”
张诩紧咬牙关,身子抖如筛糠,这种酸痒虽然他每天都会经历一遍,但这次尤为严重,强度大了好多倍。
就好像有无数蚂蚁在体内啃食他的血肉与骨头,令他恨不得想将自己的皮肉一条条撕下来,将骨头一根根抽出来。
与这酸痒相比,断骨之痛根本不算什么,反而还能起到些微解痒的效果。
有灯光与脚步声正从远处慢慢靠近,张诩强忍着将呻吟声咽进喉咙,极力控制着颤抖的身体,摘下肩上的步枪握在手里。
没一会儿,手电筒的灯光一扫而过,又马上打回来,固定在了张诩与在他胸口上一动不动趴着的妹妹身上。
来人右手持枪,搭在拿着电筒的左手上缓缓靠近,虽怀疑张诩有着一定装死的可能,却没有先补上一枪的想法。
枪作为热武器,自然比刀棍之类的冷兵器威力要大得多,可没有子弹的枪怕是也就和钢管的作用差不多,说不定还要不如。
张诩之前遇到的那几个拾荒者,五个人手中只有一把两发子弹的步枪,就足以说明在废土上子弹有多匮乏。
枪声还会招来污染体,尤其是地铁站里那特殊的两只。
污染体除了身体变异外,还至少保留了视觉、听觉、嗅觉其中的一种。
要躲开循声而来的污染体,也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。